五时十五分

“你见过5:15的互联网么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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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无风】情迷布鲁克林

*现pa 双留学生

*能源科学与生态学

*也带一点点虚洛

*感谢布鲁克林素材大师 @Ragnarok

我就不该出国。

风息发出如此感慨时，正在布鲁克林的中餐厅后厨刷盘子。

平日里其实还好，出国后课业繁重，他很少把心思放在自己身上，但刷盘子只是在重复简单的机械运动，风息脑子闲了就开始想东想西，一下就想到千里之外的家。

也不能怪他，正值晚饭时间，中餐厅热热闹闹的，大厅里人声鼎沸，厨房里烹炒煎炸，家乡菜和家乡话对风息进行轮番轰炸，这很难让人抵御。

风息想家，想家里的两个弟弟，想家附近公园里的大榕树，想很多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小东西。别人是相思病，他是思乡病，反正都很要命。

他越想叹气声越重，边刷盘子边擦眼睛。

一旁一起刷盘子的无限见了，总觉得有责任宽慰两句，于是他说：“别哭了。”

这好像有些生硬又有些简短。

无限思来想去加了一句：“跟娘炮似的。”

风息扔下盘子就和他打了起来。

无限和风息是室友。

他们俩都是中国留学生，在同一所大学攻读硕士学位，好巧不巧还都是龙游出来的，便搭伙合租在一起。

一开始风息很热情，拿着专业课上的草原与海洋跟无限分享，他是来攻读生态学专业的，平日里也总爱拉人一起感受大自然的美好。

无限垂着眼顺着他的意看了半晌终于说好，只是他说的是：“这里真适合建风车发电机。”——他是来攻读能源专业的。

其实不需要很久，大概一起住了一两个星期后，他们就能明显感受到彼此是截然不同的人。

无限是个理性的人，每天生活都很规律，起床入睡时间误差不会超过五分钟，他关心前沿科技，紧跟时代发展，但兴趣却是吹箫喝茶，日常居家总穿着汉服瞎溜达。

风息是个感性的人，早睡晚起或者晚睡早起不定期来，情绪上来了通宵也是常事，他在意的是一花一木，担忧的是生态平衡，可给桌子上的绿植喷水同时，他也听摇滚乐。

他们经常因为意见不合而大吵一架，打架也是家常便饭，只是过会儿就忘掉，又一起出门打工，周而复始。

他们对彼此的评价很一致：不太好相处，但人不坏。

然而他们这次在中餐厅打得有点大，砸了不少盘子，惹火了老板，说要开除他俩。

无限主动道，不然我也兼职帮厨吧，不多收钱，当补偿。

老板当然愿意，洗碗工和炒菜师傅可不是一个薪水，结果当天晚上中餐厅就被食品监督局的勒令停业整顿了。

风息和无限换好衣服从厨房后门溜出去，小巷里一片漆黑，无限问他：“我们再去哪儿好？”

其实他俩谁都有更好的赚钱渠道，来中餐厅打工纯粹是因为包饭，吃中国传统美食是他们难得的共同爱好。在美国买菜贵，调味料也难寻，想吃一口原汁原味的家乡菜太难了。

风息心想，那是谁害的呢，你自己什么做饭水平你心里没数么，还上去帮厨？

他曾经吃过一次无限煮的饭，上吐下泻了一整周，无限过来照顾他，风息虚弱地问：“你为什么没事？”

无限说：“哦，我当时吃了一口觉得不好吃就倒了，出门买了个汉堡包。”

风息于是挣扎着起来揍他。

算了，这些破事想起来更来气。风息把外套拉链拉到顶，刚好抵住嘴唇，尝到一点铁锈味。

他没好气道：“还能去哪儿，先回家吧。”

无限答应了好，跟着他一前一后往家里走，插着口袋还是一副悠哉样。

风息做事急，走起路来带着风，但为了无限，总是刻意压着步子等。因为无限老迷路，有好几次还是警察送回来的，如果不这样，风息只能牵着他走了，可哪有大男人在街上手拉手的！他只能这样用余光照顾着无限，时不时提醒他跟上。

纽约的冬天很冷，风息抬头看夜空，嘴里呼出的白烟云一样漂浮起来。

其实外国的月亮没有格外圆，空气也根本没有多清新。

特别是布鲁克林——总带着药的诡香和流浪汉的尿骚味。

风息不禁打了个喷嚏。

无限和风息为了吃很快做好了再分工，无限负责买菜，风息负责做。

在外国买中餐食材很贵，但无限却不大在意，风息以为他最近跟着导师做项目拿着钱了，结果隔天无限来敲他的门，说需要个帮手一起挣钱。

风息问他：“你要干啥？”

无限勒了勒他汉服的束腰道：“弘扬中国传统文化。”

风息以为他要去广场表演吹箫呢，结果去了人无限突然从腰里抽出一把软剑，开始了武术表演。风息愣愣地帮他守着装钱的篓子，突然明白自己为啥从来都打不过他了。

武术表演到底比吹箫更有看点，不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大片外国友人。一个黑人小哥不住地鼓掌叫好，顺道问风息：“Do you chinese all know kung fu？”

风息连连摆手：“那不能那不能。”

结果刚好碰见有小偷扒拉人口袋，风息上去就给人按倒了，周围又是一片叫好声，这下怎么也说不清了。

无限想了想建议道：“不然我们对打吧，更具观赏性。”

风息白了他一眼：“没边打边吹箫有观赏性。”

和无限那种练家子不同，风息打架是生活所迫，纯粹是为了保护他们家那两个宝贝弟弟。

他那两个弟弟，无限是知道的，一个叫洛竹，一个叫虚淮，比风息小不了几岁，彼此之间也没有血缘关系，只是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。

每次他们有啥事吵起来打起来了，只要这两个弟弟一个视频电话过来，风息就会迅速起身喜笑颜开地进屋接电话，所以无限有时候还挺感谢这两人的。

有几次他们聊天时，无限恰好在客厅接水，听到风息说钱够用么，吃得好么，身体健康么？无限一瞬间就想到每逢过年时分，电视上铺天盖地的独居老人广告。

但——无限探头从门缝里瞄了一眼，看着对方几乎贴到电脑屏幕上的高兴样子——他并不讨厌这样的风息。

如果让不了解他们的人来看，一定会觉得风息是两个人中尖锐的那一个，他听摇滚乐，衣服一水的深色调，走在路上眉头总皱着，下巴微微上扬，看起来就很不好惹。

但其实无限知道的，风息比自己柔和很多，尽管平常嘴巴和手上不饶人，但生活上也没少照顾他。

风息的柔和，在于对生命的态度。每次和风息探讨问题时，他总有很多古怪但浪漫的想法，在他脑袋里，未来世界并不是钢铁丛林，没有赛博朋克的那般萧瑟，应该是阳光普照，绿意盎然的，那时人与自然的界限模糊不清，几乎融为一体。

特别在提到能源时，风息的说法是能量。能量是流动的，在植物、生物、大气、水、岩石与太阳中循环。这是光能、化学能、太阳能等的转变，可也能看作生命存在的不同形式。人活着，就是在用生命与世界进行沟通与交换。

无限不完全同意，却也能被风息讲述时的那种情绪所感染，也许这就是他说的生命沟通吧。

所以无限也能感受到风息最近生命力的明显不足，他就像是那种水土不服的植物，离家太远就会明显的干瘪。

美国到了年末节日特别多，万圣节、感恩节、马上又是圣诞节，家家户户红红火火恍恍惚惚，抬眼望去，到处都是赶着回家的人，风息怎么能不想家呢。

可是他又不好回去，最近刚给弟弟们打过款囊中羞涩，来回机票那么贵、他的假期也没两天，怎么想怎么觉得性价比不高。

就在他又要开始新的一轮唉声叹气时，微信上突然传来了无限的消息。

他们俩正坐在小餐桌上吃晚饭呢，就这么近还发什么微信，风息正要喷他，可无限含着一块麻婆豆腐扬扬下巴示意他点开看看，风息也就点开了。

带着好几个零的转账消息就这么弹了出来。

无限又往嘴里塞了一口红烧肉，顺带着扒拉了几口饭，他说得口齿不清漫不经心：“你买机票回家看看吧。”

风息不小心吃进去一大块姜忘了吐出来，生生给咽下去了，差点没把喉咙拉破。

他哑着嗓子问无限：“你哪儿来这么多钱？”

无限说：“打拳挺赚的，我平常也不买什么。”

风息又问：“……那你都给我，你不回家看看么？”

“不用。”无限夹花生米的筷子稳稳的，“我没有父母，也没有兄弟姐妹，所以不回去也没关系。”

像是料到风息会瞎想问，无限又补了一句：“一开始就是这样，没什么，我和你一样都是孤儿院长大的。”

说完他擦擦嘴，起身去厨房放碗筷，留下风息一个人堵得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
风息这才意识到，无限从来都没有联系过家人朋友，平日里除了和他一起卖艺买菜，大部分时间里总是独来独往。

吃完饭后，风息主动洗了碗。他偷偷瞄窝在沙发上边看新闻边写论文的无限，冷光照着那人半张脸，其余地方全黑着，感觉一下就看到了无限八十岁后孤苦伶仃的样子。

风息有些不忍了，对待无限的态度也开始向大熊猫的标准看齐。

他买来很多保鲜盒，把菜都买好了切成条或块区分开来，怎么炒放多少调料，风息也一个个在便利贴上写明白了贴在冰箱上。

无限不大适应这样的风息，为了活跃一下气氛，他说：“那钱你得还我的。”

风息没忍住怒道：“这不废话么！”

无限这才心情好了点。

他说：“那你给弟弟们打个电话通知一下吧。”

风息心想也好。

结果第一个电话，没接。

第二个电话，被挂断了。

风息和无限同时看了看时钟，在心里计算了一下时差，对的啊，那边才晚上十点不至于睡觉啊。

第三个电话终于通了，就是一大堆窸窸窣窣地杂音听不大清楚。

风息开了免提，和无限一起竖起耳朵。

终于听到人说话了，虽然像被水缸罩住了，雾蒙蒙的。

那个声音说：“虚淮……我们现在要做吗？”

虚淮说：“嗯。”

接着是织物摩擦的声音，以及隐忍的呻吟。

风息脑子一下通了电，立马就要按挂断，无限止住了他，说：“还不确定怎么回事。”

风息脸通红忍不住骂道：“你他妈是傻子么！”

这下电话那头终于也听到了，颤巍巍地叫了声：“哥？”

风息这两个弟弟就这么出柜了。

无限坐在旁边听完了两个弟弟的深情告白，拍了拍风息的肩膀道：“弟弟们长大了，你可以安心了。”

风息被他气笑了：“去你的吧！”

最终风息没有回家。

他把钱还给了无限，说思来想去还是留下来陪你吧，你比较孤单。

无限很真诚地说：“谢谢你啊。”

他们一起过了圣诞节，风息烤了只童子鸡，无限打了个蛋酒，没有圣诞树，无限就把风息的小绿植放在餐桌上，他们在那里交换礼物。

风息的礼物是一条羊毛围巾，而无限则准备一包花种子和一个大花盆。

等到了十二月三十一日，无限说：“我们去时代广场吧。”

风息说：“好。”

但一出门他就后悔了，跨年夜哪儿哪儿都是人，他们在地铁里被挤得紧紧靠在一起。无限稍微比他高一点，呼出的热气刚好喷在风息的脖颈间，气温一步步升高，风息第一次闻到了无限身上淡淡的茶香味，地铁到站人群往前微微滑动，无限伸手搂住他，站得稳稳的。

风息竟一瞬心动。

下了地铁，他们夹在挤挤挨挨的人群里往前游动，第一次身体力行的感受到什么叫人海。无限原本还在后面跟着他，可是人一多起来很快就被冲散。风息几次回头找他，陌生的街头，不熟悉的语言纷扰着他，金发碧眼的美人们穿行而过，只有无限的黑镜子默默地映着他。风息突然感到命运的大手在收紧，倘若不是出国，不是来到这所大学，他与无限哪怕在龙游终老，也不会遇见彼此。

流星现在划过天幕了，你要不要抓住他？

风息心头滚烫，他大喊着无限的名字，隔着重重阻碍伸出手去，他说：“把手给我,！”

无限愣了一下，人潮聚拢又分开，他走快两步跟上来，十指紧扣。

再没有松开过。

等着赶到时代广场，恰好到了倒数计时的时候。

四周情侣亢奋异常，这里有在跨年后第一秒亲吻的传统。

无限在“Ten”的时候侧头看风息，“Eight”的时候开始讲话。

他说：“你知道吗，能源专业出了新的分支学科，叫能源与环境，不止研究能源开发，也探讨能源对周边环境的影响。”

周围的“Three”喊得震耳欲聋。

无限舔了舔嘴唇道：“也许我们……”

“One”了。

风息说：“我知道。”